徐苟三,天门人,他的故事流传已久,徐苟三的故事在天门可是家喻户晓,男女老少都能说几段。是天门民间非物质文化遗产,现在搜集到《徐苟三的故事》分享给大家.每天发一个章节,请朋友们欣赏,中间有错漏的地方,请大家原谅!
五、赫赫名人
陆家村在天门县城西郊,离闹市区四里多路,是一个较大的村庄,三百多户人家,由三个湾子组成,三个湾子东湾、大湾、西湾,呈一张弓形排列着,东湾与大湾之间有一片十丈见方的竹林地,其间夹杂着野草、灌木、荒坑、碑坟,荒弃多年,人们把它叫弃院。夏夜交深,弃院中蛩鸣织叫,荧光闪烁,月没天黑,孤风一点,竹动飒飒,突然间一声蟾吼或一声夜鹰叫,孤身一人,任你有熊心豹胆,也会毛骨悚然,或却步捂心,或丢魂溜烟。因此,夜深之后,极少孤身一人在这东湾与大湾之间经过弃院走动的。
陆家村中,有三个有名人物,一个是东湾徐家的二儿子驴子,这驴子之所以出名,并没有其它什么,只是特别的犟,犟得出奇,该犟时犟,不该犟时也犟,犟劲一来,九驴十牛也拉不转来。五岁时,有一天,在家门口遇到村中极受人尊敬的怒哥,很尊敬、很礼貌地对怒哥叫了一声“怒哥”,实指望怒哥会亲热地答应一声,亲爱地抚摸一下他的头,哪知道怒哥吊眼一瞪,满脸横肉一扭,大嘴一裂,满口黄牙,怒“哼”一声,一只蒲扇大手扇在驴子脸上。满口烟臭气流如一阵漩风,罩定驴子嫩嫩的脸,寻找着空隙,从驴子两个小小的鼻子眼中直往心里钻去。“哼,怒哥?怒哥是你叫的吗?小杂种。”
驴子捂住火辣的脸,两眼强忍着满眼泪水不往外溢,委屈地望着怒哥。“别人都叫您怒哥,您喜滋滋的,干嘛打我?”母亲从屋里赶出,连连向怒哥赔不是,怒哥十分不满,怒哼一声,母亲惊慌不已,伸手就给驴子一耳光,拉着驴子想进屋。驴子再也忍耐不住。“哇”一声,哭起来,母亲使尽全身力气,驴子丁字步一站,怎么也拉不动,母亲十分惶恐地瞥了怒哥一眼,低下头与儿子僵持在那里。驴子的哭声越来越大,顷刻间,腿一软,屁股一撅,坐倒于地,双腿乱登,嚎哭闹腾起来。怒哥悻悻地走了,母亲抚慰半天,丝毫无效,一边掉泪,一边泣声说:“你太不懂事,怒哥是什么人,怒哥是你小小娃子能叫的吗,你又不是前辈长老权势人。哎,小娃娃不懂事,太强霸了。”母亲好说歹说咋样劝也劝不动儿子,心中一气,把儿子往地上一推,把趴坐于地的儿子推了个不倒翁倒地,伤心气愤地走进屋里。驴子一直哭到天黑就是不进屋。父亲和哥哥黄牯帮人做工回来,得知情由,也没说什么,歇下疲劳的身子,父亲叫唤几声驴子,不见动静,又叫唤几声,仍没动静,父亲气上心头,叫上黄牯,冲出屋,把驴子抬进屋里,惯在地上。刚放下,驴子身子一窜,跑出来,丝毫不差地坐在原地接着哭,父亲和哥又把他抬进去,父亲恼火地打了他一巴掌,他也没加大哭声,父亲和哥刚放下他,他又毫不犹豫地跑出来,坐在原地接着哭。如此几番,父亲恼怒透顶,折下一根竹条,气极之下,把驴子的屁股抽得皮开肉绽。父亲打累了,住手坐下,眨眼间,驴子又跑了出去,屁股不能落地,就蹲在原地,接着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父亲羞怒无比,窜进屋,倒在床上。夜已深,北风阵阵,驴子身上衣衫十分单薄,屁股上血湿一片。冷、痛他不顾,只是一个劲的哭。母亲心疼儿子,哭哭啼啼去大湾找怒哥,解铃还须系铃人,想叫怒哥委屈一下,去儿子那儿糊弄一下,使她那犟儿子进屋去。怒哥吊眼一瞪,怒道:“你儿子犟,关我屁事。”母亲在怒哥面前一膝跪下。怒哥无可奈何,来到驴子面前,嘴叼锄把粗的烟叶卷,用半张嘴对驴子说:“算了,算了,算你犟,算你狠,我陆不平怕了你。”怒哥说完,转身走开。驴子呼地撑起身子,哭腔未去,“哼哼,你不来赔礼认输,我接着哭到明天。”驴子一拐一拐地艰难地走进屋,围观的乡邻说东道西散去。自此,犟驴便有点小名了。十五岁,一次与几个人在一片山坡稻田边张网捕野雀,捕了一整夜。天亮时,驴子问临壁捕雀的人。“喂,大山叔,你一尽夜情况怎么样?”
“驴子,你说什么呀?”
驴子走过来,把头伸近大山叔装雀篓的篓口,“不错嘛,一尽夜捕了十几只呢,我不行,一尽夜才捕三十来只。”
“什么‘一尽夜’?怎么怪怪的,听起来总有点扎耳。”
“一尽夜就是一尽夜嘛,书上这么写的嘛,‘七仙女尽夜织出百匹锦’,量您大山没看过这本书。”
“哪象你驴子书香门第,前三代有人读过书,我大山叔大字不识一个,有书也看不来,但戏文听得不少,戏文上好象是这么唱的,‘七仙女昼夜织出百匹绵’。是昼夜而不是什么尽夜。”
“怎么是昼夜呢,明明是尽夜嘛,尽是全部所有的意思,尽夜就是一整夜嘛。昼夜,昼夜是什么意思,夜是做出来的吗?”(当地人把昼与做念同音)。
“我活了三、四十岁,只听说昼夜,没听说过尽夜”。
“哼,孤陋寡闻,和您说多无益,您敢与我打赌吗?是尽夜,您输三只野鸽给我,是您所说的做夜,我输三只野鸽给您。”
“行,我就当成是一个瞎子,没看见过‘尽’呀‘昼’的,但大山叔我相信自己两只常听戏文的耳朵。三只野鸽就三只野鸽。羊娃娃,你过来,给评一评。”不远处也在捕雀的小伙子跑过来,“大山叔,什么事?”
“驴子问我一尽夜捕了多少只雀,一尽夜,我说是昼夜,他说他看见书上写的,七仙女尽夜织出百匹锦,我说我听戏文听见的是七仙女昼夜织出百匹锦,这尽夜与昼夜,驴子他给我赌上了,三只野鸽,你把心公正,不要因为我是大山叔,给评评。”
羊娃娃摸摸后脑勺又在后脑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好象、好象是昼夜吧,昼夜倒是听说过几次,尽夜嘛,没有听说,第一次,第一次,确实是第一次。”
“羊娃娃,一边去,你还孤陋寡闻些。要不,你也加入,三只野鸽,你们一人三,我六,看你羊娃娃敢不敢?”
“敢,怎么不敢,我也算一个。”答话的不是羊娃娃,而是一个老者的声音。三人抬头,是大湾陆财主家清晨散步的私塾老先生。——“五句半”伍老先生,“驴子,这尽夜昼夜,是尔输伊赢。”伍老先生摇头晃脑,手中折扇先点了点驴子,又点了点大山叔。
驴子虽没听懂老先生的话,但老先生话中的输赢二字还是听清了,输在前赢在后,老先生手中扇先点的自己后点的大山叔,意思极为明显。驴子不满地看了老先生一眼,“老先生,您是说我输了,他赢了。”
“然也,然也。”老先生头摇晃两下。
“劈柴雨打湿——不然(燃)也。老先生,您说什么呀?”
老先生似乎不耐烦了,拉下斯文样,“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就是你输了。”
“我输了,老先生您不会搞错吧?”
“没错,没错,一点也没错,尽字尺字下面两点,昼字尺字下面一个旦字,尽字比昼字要简单一些,小哥哥你就简弃繁倒是滑稽呀。”
“尽夜就是一整夜嘛,何来昼夜?”
“昼指白天,昼夜就是白天和黑夜,通常说的一天一夜。什么尽夜,别让笑掉了牙。”老先生笑说着,用手捋着下巴下的半尺胡须。
驴子冷冷一笑,“老先生,您在哪儿说话呀”?
“远处青山白云,脚下绿草茵茵,先生我在这窄窄的梯田埂上,心儿宽宽,气爽神怡,清清白白。”
“我看您怎么越来越糊涂。”
老先生怒道:“竹拼命地拱破土也只是由别别扭扭的根变得毛头毛脑犄角一般,稍不经意,牛脚下夭折。豆芽菜长得一树高,也做不成锹把坯子。不成材的东西,回家到你女马怀中吃奶去。哼,尽夜。”伍老先生说着,长袍下摆一甩,迈开斯文的步子走了。
驴子望着老先生的背影叫道:“尽夜,尽夜,就是尽夜,人各有志。我说我的尽夜,你们说你们的昼夜。”
驴子说到做到,果真死不改口,只要有说到昼夜之处,就是尽夜,而且示威似的把尽夜二字叫得特别脆。一时间人们就取笑他,有时叫他犟驴,更多时叫“尽夜”,驴子心中虽然恼怒,但面上不屑一顾,自始至终坚持着尽夜,人们把尽夜说得多了,倒真的把昼夜说成尽夜了。
驴子还有一犟,才使他真正成为犟驴。那是驴子二十三岁时,县河中涨大水,一时间,河边搬鱼、搭浮财的人很多。驴子家穷,置不起搬鱼的筝子,不能站码头搬鱼,只得伙在搭浮财的人当中等着河上流流下的浮财。忽然,河心急流中,一脸盘大小的白团从上流流下来,十几个搭浮财的汉子跃跃欲试,奈何流急财远,危险太大,不少人解扣脱衣,准备下水冒险一下,突然有人叫起来。
“别急,别急,那是一只水中发泡的死猪”。
“是死猪,是死猪。确实是一只发泡的死猪。”
发了泡的死猪是猪被淹死后,在水中浸泡时间长了而浮在水面上,不可食用,除沤粪外,没一点价值。这几天,河水中漂流过几只。
“那不是死猪,是死人。”驴子大声叫道。
“犟哥哥,又来了,明明是死猪嘛。”“是死猪,是死猪。”“这几天流过几只了。”众人一听,七嘴八舌,都说是死猪。驴子颈上筋一扭,犟说是死人。争着争着,白物已在急流中流出一里多地。众人取笑驴子,“都说是死猪,独有你咬着吊横扯说是死人。”“好笑,好笑。”
驴子颈上犟筋凸得老高,他甩下身上衣服,紧跑几十步,一头扎入汹涌的河水中。一会儿,驴子气喘嘘嘘,双手反在背后,手握双脚,倒拖着一个死人,死人肚子白白,衣衫反叠在胸部。驴子使劲的把死人向众人面前一甩,“看看,究竟是死猪还是死人。”众人惊异不已,躲闪不及,死人忽然“啊,啊”出声,身子动了两下,众人惊得魂飞天外。驴子也被吓一大跳,过了好一会,驴子才小心翼翼地走近死人。死人胸口内好象藏着两只小葫芦,两只小葫芦微微而动,驴子伸指一探死人鼻子,竟有气息,蹲下身子,伸臂托起死人的头,伸手拉下死人胸上折叠的衣衫盖住死人那团白白的肚子,解开死人颈下衣扣,以让死人舒气,而彻底地变为不是死人。驴子刚解开死人颈下两枚衣扣,一个粉白的葫芦闪入眼中,驴子低眼定睛,“啊!”死人竟是女的,驴子心惊肉跳,把女死人投在地上,闪开身去。众人终于围上来,女死人活了。
女死人是上游黄龙潭人,叫二姑,因事落入河水中淹了个半死,碰巧,两腿弯搭在一根木棍上,顺流流了下来。驴子在河水中看见的白团果然是死人而不是死猪,心中气壮十分,伸手抓住死人双脚不分青红皂白就往回拉,二姑被一阵野蛮的倒拖,满腹河水被倒了出来,二姑缓出一丝游气,从死亡边缘活转过来。二姑活转后不吐多言,只是摇头,表示无家可归。众人心存疑虑怕生事非,怕添口无饭吃,不敢搭嘴歧言,驴子犟劲一来,管它三七二十一,四七二十八把二姑背回家,不久娶做了媳妇。不见事非来陆村,不见徐家饿死人,人们倒羡慕起驴子来,说犟驴子犟来了个难得的媳妇。至此,犟驴才真正犟出了名。
陆家村第二个有名的人物是大湾的怒哥,怒哥名叫陆不平,好打不平好动怒。年轻时跑过几年江湖,增长了不少见识,磨得一身怪脾性,肚内的胆也由猪卵子大变得牛卵子大,遇事不慌,处事稳捷,久而久之,村人都很服他,把他奉为陆家村太上皇。陆不平三十多岁回乡,一段时间后,在村人中地位尊到极高,他又在外面见过大世面,对一般的人或事都看不入眼。有不少人给他做媒说媳妇,他一时说那人矮了三分,一时说这人单细了点怕养不了好娃,一时说别人的屁股大了,时间一滑,怒哥已四十多岁,说媒的一而再,再而三的难以巴结上怒哥已无期恋,远远的看见怒哥,就干脆扭身避开。反而,怒哥是求媒人也难求到,求到媒人也难媒到黄花女子(怒哥咬牙说过:“寡妇绝对不要”),怒哥无可奈何,光棍到五十多岁。怒哥嫡亲兄弟五个,怒哥老大,除怒哥光棍,看见八仙不认识张果老——其余的(骑驴的)皆有妻小,各立门户。三弟是个挑担脚夫,经常外出,三弟媳在家护养着三个孩子,忙里忙外,有时忙不择赢,怒哥时不时的到隔壁三弟家帮帮忙。怒哥最擅长的是谈今博古讲故事,射灯谜,每到夏夜,怒哥屋前大树下,坐满男女老少,有点头面的人,与怒哥博古谈今一番后,就听怒哥讲故事,或猜怒哥出的谜语,夜半才散。
陆家村中,打架扯皮发生纠纷,只要也只有怒哥一到场,那纠纷就自然解决。谁家短物少件需挪借,最好评评怒哥才妥当。丢了东西,拾到钱财,得到怒哥那儿知会一下,简单的说,怒哥在陆家村中极有威信,从子时到亥时,一时边不可缺少。千万注意,怒哥不是怒叔、怒爹、怒爷,而是怒哥,怒哥从十七岁喊起,喊到现在已是五十多岁的怒哥,一般人在怒哥面前,决不能随随便便一声“怒哥”而叫喊,只有那些年纪六、七十岁的以上的老人或高出怒哥辈分且年纪比怒哥大的人,或极有地位势力且上了一定年纪的人,才能笑着叫声“怒哥”。一般人能叫大爹的叫大爹,能叫大爷的叫大爷,不好叫的最好称一声“您郎”。如若不然,吃亏的是自己,徐家五岁的驴子就是一例。
陆家村第三个有名的人物是西湾林得林。林得林要说成为有名人物就是因为他由一个穷得揭不开锅的穷脚夫竟然暴发,富甲一方。林得林四十多岁,兄弟三人,哥林得木,为替父母撑家,十六岁上山砍柴时,不小心摔断腿,成了瘸子,家里穷要维持两个弟弟衣食,一直没婚娶。弟得森,还是二十刚出头的愣头青,没成家。林得林在哥的一手操办下成了个家,妻生有二子,大子中鹰,次子中鹫。六个人伙在一个破屋子里饱一餐饥一餐的过日子,倒还亲亲热热,把那日子一天天的混过去。突然有一天,林得林心血来潮,把家往哥得木身上一推,邀上弟弟得森去当挑担脚夫,挑来挑去,竟挑出一点大名堂来了。一次帮几个散兵游勇挑财物,路途远,财物多,十几个散兵游勇途中遇到伏到,全被打死,得林、得森挑着财物在山崖树林间躲到天黑,又由天黑躲到天亮,无人问津他们,财物挑在肩上,哪还嫌重。
其实,陆家村中,在林得林出名之前,也有一个人在逐渐出名,这人就是除苟三。徐苟三两三岁时,没有离开家门口一步,一到天黑,用一张木凳子坐在自家大门口,低沉着身子,右臂肘搁在大腿上,掌心支着下巴,五指捂着他出生时他妈轻轻一捏,捏得稍稍有点歪的那半边嘴,不言不语不咳嗽,很久很久才稍稍动弹一下。村人每经过此,就轻轻的说一声,“真是他妈妈的一把锁。”徐苟三四五岁时,突然判若两人,走东窜西,上树入水,混入一群同龄孩子中,当起“娃娃王”。六岁时节,徐苟三被大湾怒哥门前大树下的故事会吸引住,白天尽管海阔天宽玩玩耍耍,天一黑,摸到怒哥门前大树下,找个别人认为不怎么好,自己却认为极佳的位置蹲下,等候大人们及怒哥的到来,极耐心的听大人们东西南北胡侃一气后,就静心聚神的听怒哥讲故事。有时怒哥不愿讲故事,就出些谜语大家猜,徐苟三人虽小,却极乐此道,有时竟还大着胆子在大人们前头猜中谜底。徐苟三听故事猜谜语,几乎天天都是来得最早,最后才走,好些时超过夜半。经过那片弃院,唱着歌儿,蹦蹦跳跳,心无旁念,也就不知不觉过了弃院到了家。
(未完待续)